伊利

孩子快饿死了,太太们加油啊呜呜呜呜孩子真的好想吃粮

【all炭】似假非真

▲主无惨炭,虽然all炭意味十分不明显,但确实是个all炭文

▲留白较多,属于大纲文,如果这篇文反响好的话会补充三篇已定文补充设定内容。

▲全文2w字,阅读时间较长

▲开放结局但屑老板确定死亡

▲没有描写没有细节十分粗糙,用词重复,本文只是快被饿死的n线卑微文手自己喂自己饭吃,你喜欢的话就太好了

▲我流ooc,拒绝神奇回复

▲随时对本文以及食用说明进行修改

▲前排艾特搭档来吃粮 @伊尔   

以上,欢迎阅读








        传说鬼的世界中有一片名为无限城的极乐净土。那里没有艳阳高照,没有饥饿限制,日夜笙箫景色迷人,万鬼之主也居住于此。只是那鬼王姓甚名谁,又是何模样,却是没人可以描述了。甚至那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故事,更是无从考据,只有说客当趣,听众当乐,权当笑谈。 

   

   

  

    

   

  1 

   

  鬼舞辻无惨带回来了一个人类幼崽。 

   

  这幼崽左右不过活了十年。他似乎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虽然身形瘦小,但浑身上下透露着股难掩的贵气。童磨装模作样地假装被吓到了一般地发现了他,坏心眼地露着獠牙凑近幼崽的身旁。他本来期待着看到这个小东西惊恐扭曲的面庞,却没想到小家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便很快错开视线,礼貌地叫了声“童磨先生”,又看向一旁的一干上弦,却也只朝黑眼牟和排名最后的兄妹打了招呼。 

   

  这孩子说话时温声细气的,还没变声的嗓音是孩子独属的干净柔软的声音。他眉眼未开,虽然额头上有个奇怪丑陋的暗红印记,但下垂的眼角让他骨子里带着的无害感倒也让人难以对他心生厌恶。人类幼崽打完招呼便安静地从童磨身边退开,厚重复杂的服饰上坠着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这孩子不说话、走路也无半分动静,身上有了几个精致小巧的铃铛,倒是像只被系上铜铃的猫儿一般叫人好找。 

   

  童磨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似乎是包含失落的叹气,但幼崽身上到底带着鬼王的气息,时常不着调的上弦二终于老实些许。其他上弦不愿表露什么情绪出来,黑死牟则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道琴音很快打破了个子心照不宣的安静。幼崽看到来人后发出了惊喜的气声,不顾其他跪地致礼的恶鬼迈着小腿一拽三晃悠地跑到了那人的身边。小孩的眼清澈得一览无余,里面似乎含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明亮至极却也人畜无害。卷发男人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把他抱到怀里,铃铛又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音。 

   

  “炭治郎。”小家伙有些好奇男人为何要叫自己的名字,他乖乖地应声,又听到男人开口:“灶门炭治郎将会在未来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 

   

  鬼舞辻无惨这么宣布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终于亲手将名为过去与未来的两片地图碎片拼在一起了。他想起千年前突兀地闯进自己生命的那个赤发男人,那个该死的、擅自离开他身边的叛徒,忍不住笑起来。如今一个与那男人姓名相同、外貌近似的同样没有过去的孩子坐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朝他再一次敞开,这让鬼舞辻无惨不免喜形于色。 

   

  这大抵就是宿命。像是那个男人,像是这个孩子对他说的一般,他们,或者说是他,灶门炭治郎,就是为了鬼舞辻无惨而诞生的。 

   

  炭治郎能嗅出鬼王的每一丝变化,这也让他更便于讨好他。无惨先生闻起来有些生气,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那气味很快又变成了一种他难以理解的奇特味道,于是他环住鬼王的脖颈,安静地微笑。可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样并不够,男人的味道闻起来很危险,这让脑海中事物所存甚少的炭治郎找不到什么恰如其分的比喻。他揪揪男人的衣服,温声细气地说:“现在也没关系的,先生。虽然我很难帮上什么忙,但我相信自己会成长起来的。您应该……那样的话,您应该会更加安心。” 

   

  意外地,鬼舞辻无惨果断拒绝了炭治郎的提议。他似乎这次召集上弦前来也只是为了宣布这一句话而已,仅想宣布男孩的所有权和身份。恶鬼们退下时黑死牟看到男孩仍乖巧地坐在鬼王的臂弯中,感到他的视线后冲着他弯了弯眼睛。 

   

  再后来,也许记忆会出偏差,但大概是四年以后了,黑死牟成了这个小家伙的老师。 

   

  这时的炭治郎身形已然拔高了很多,不过仍是瘦小得可怜,只有脸颊上鼓着一点孩子独有的婴儿肥。那诡异的疤纹在他的额头上开疆拓土,甚至在他的左脸颊上也占领了一席之地。黑死牟看着这个自己许久未见的人类,不知怎的十分不满于他的样貌。鬼舞辻无惨有时也会表情不善地捏着这张脸打量,但到底是他的东西,是非好坏是不容得他人评判的,因此鬼王到底想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鬼王过分纵容这个孩子,给了他居住在无限城的权利,从不让除却鸣女以外的其别的鬼与他接触,使得这张让上弦一不知为何从心底涌出的纯粹的厌恶与嫉妒的脸如今仍完好缓慢地成长。 

   

  “他很喜欢你。”黑死牟端详着炭治郎手中的刀。那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刀,修长锋利,刀身泛着盈盈的蓝光,俨然是一把极好的日轮刀。鬼舞辻无惨看起来完全笃定这孩子大有可为并且忠心耿耿,只是较于这把不知道哪个水呼剑士遗留的日轮刀,黑死牟觉得炎呼的可能会更适合他。赫发红瞳,赫灼之子生来是日与火的孩子,有趣的是如今这一小簇安静的火焰只能在黑暗中燃烧,被暗夜染上自己的色彩。 

   

  炭治郎听着六眼剑士的话也不气恼,只是礼貌地微笑。这是个少见的安静乖巧的孩子,若非是被鬼王亲自带来安顿交代,上弦一甚至可能会懒得去理会这种无趣的人类。他太安静,静得像一团空气,又像是水溶于水让人找寻不到痕迹。炭治郎今天穿的并不繁杂,一直蓄着的长发被黑色的绸带扎成一束马尾,外貌看去显然是真的要来学习剑术,只是那衣服下纤细的身躯怎么也不像是能积攒多少力量的样子。 

   

  六眼剑士的指导很简单,直接实战,这多少掺了鬼王让忽略基础训练的交代,他看着那孩子朝他歪头微笑,先一步闪身消失在原地。黑眼牟从未听闻这个人类有练习过防身之术,必要的下马威总是必不可少的。他没有拿自己常用的武器,手中的木刀足够他这般优秀的剑士指导一个新手,所以一击—— 

   

  “很抱歉,先生,我可以闻到很多东西,所以……”那孩子没再说下去,满脸歉意地将到收回刀鞘中,自以为做错了事一般地揪着自己的衣袖。 

   

  黑死牟扔掉手中断掉的木刀,拔出他一贯使用的刀来。那种被一个确实未加锻炼过的新手轻飘飘地损坏手中武器的感觉,那种真情实感地散发着让人厌恶的抱歉气息的样子——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剑士六双眼愤怒地瞪大,如同被人从云端狠狠踹落地狱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了杀气。丑陋的妒忌如同催命的毒药顺着血液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他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他贵为上弦之首,与鬼王互结盟友,若非鬼杀队九柱集体针对,自当武运昌隆,所向披靡。 

   

  这不应该,我已经是鬼了。 

   

  黑死牟本应该精准控制的身体因这无厘头的想法晃动了一瞬,又很快恢复静止。他终于认真地观察起面前的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人类青春朝气的时候。可仔细瞧去,黑死牟这才发现这孩子不正常的地方。静如一潭死水,不见生气,难起波澜,看起来是柔顺乖巧,却暗里自带锋芒。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个人类的幼崽该有的模样。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上弦一的六只眼睛同时眯起,手中的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敌意,也发出了威胁似的嗡鸣。可对方并不配合,像只猫儿般向后跳了两步,铃铛又发出了扰人心神的声响。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只是黑死牟头一次发现那笑容像个滑稽可笑的面具。 

   

  “您在说什么呢,大人?我活着当然是——” 

   

  赫灼之子顿了顿,黑死牟看着他的笑容,心中居然泛起了寒意。 

   

  “——为了无惨大人。“ 

   

  似假非假。 

   

   

   

   

   

   

   

  2 

   

   黑死牟当过一次灶门炭治郎的老师。 

   

  其实如果可以,黑死牟不想教导这样让他厌恶的人类。那是个不甚愉快的过去,天生就可以洞察万物的天才剑士不需要任何指点就能攻守自如。那种天赋,仿佛他就是为了刀剑而生的日轮之子一般,带着恐怖的光与热以不可一世的姿态劈开了他们赖以苟存的黑暗。 

   

  灶门炭治郎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变数。上弦首位和鬼王相处得足够久,却是他第一次见到鬼王对一个人类如此特殊。这人类像一团谜,带着不能被探究的过去和不可被遇见的未来凭空而现,他像是被什么了无生趣的东西粘稠紧密地包裹住,独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上弦们也曾彼此确认、打听过那男孩的下落。似乎在那个不愉快的课程之后那个人类就未加解释地缩回鬼王为他准备的宅邸深处,没有任何上弦有幸见他。那团落入黑暗的火,直到很久以后才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不知是何时被鬼舞辻无惨同化成鬼。鬼的外貌从来不是评判年龄的标准,灶门炭治郎的加入太过低调,没有征兆的出现与消失让上弦们甚至记不清他们第一次看到那个男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者说其实时间并未过去太久,面前红发男人的身体也不过是用了非神的力量改变而成。铃铛仍被猩红的结绳绑在他细嫩的脚踝上,因为主人始终只呆在原地,安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响动。这次的见面他没再向任何一位上弦问好,单是坐在一旁小口地饮着茶水,层层叠叠的和服像花瓣一般在他的脚下绽放。 

   

  鬼王坐在他身旁,一面用手指绕那朱色长发,一面听上弦的报告。 

   

  “下弦总是很弱。无惨,你是对的。”炭治郎这么叫鬼王时自然又缠绵,短短几个音节从他的舌尖上旋转着跳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温柔。鬼王不满地点头,得到的是炭治郎一个安抚的轻吻,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解决的。” 

   

  灶门炭治郎就像是一只高贵优雅的猫科动物,和鬼舞辻无惨相配极了。鬼王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他握住炭治郎的手:“那种杂碎不值得你出手。” 

   

  “但更不值得你来,无惨。让鸣女送我出去吧,我早去早回。”他们交换了一个吻,但鬼王显而易见地被安抚了。他摆出默认的姿态,允许鸣女送他的小太阳离开。 

   

  却不想成了追悔莫及的决定。 

   

   

   

   

   

   

  3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是我呢?失去家人也好,失去同伴也罢,最后剩下的永远都只有我自己。”男人坐在冰冷的石碑旁。他坐得有些放松,是鲜少出现的模样,可有心人仔细看去,却又会发现男人身侧的刀从未离手。 

   

  但这里又哪儿来的有心人呢?这层层叠叠的山峦中,此山是私人买下专门用来埋葬人用的。这么说也不完全妥实,因为山上石碑虽多,却多是衣冠冢,埋有尸骨的,也多是残尸遗骸埋葬于此。他们死得默默无闻,却又悲壮惨烈。 

   

  世人曾唤这些人作杀鬼人。 

   

  杀鬼队的剑士,鲜有安享终老的,他们若非开纹早逝的柱,便也是执行任务时不慎丧命的队员。男人是少数幸运的人,带着他家仅存的幼妹,与许多被恶鬼灭门的幸存者一样选择加入这个集体斩杀恶鬼。一道走来,不仅有前辈指点前进,还有队友舍命相救,磕磕绊绊,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都去往彼岸,只有他还带着妹妹缓慢前行。 

   

  可如今,他大病未治的妹妹,竟也先他这个开了斑纹的日柱先一步奔向往生。 

   

  这时已然是晚秋了,虽是艳阳高照,山间的风依旧带着难以忽略的寒意。好在男人常年以火作伴,这点寒冷倒是不足为惧。 

   

  “祢豆子,你会怨我吗?怨我的无能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连你也没有留住。”男人眨眨眼,有水光在他眼角荡漾一瞬,又迅速逝去。他抬起满是伤痕的手,带着一丝安抚之意寻着记忆中抚摸幼弟幼妹的模样摸了摸石碑:“那边会很冷吧,有照顾好自己吗?虽然是长女,但祢豆子到底还是个该撒娇爱美的小姑娘,不要承担那么多啦,哥哥最希望的是看到你可以无忧无虑地幸福成长……有见到爸爸妈妈吗?还有竹雄他们?” 

   

  随即男人想起了什么,放下手,干巴巴地低笑两声:“也是,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爸爸妈妈他们,可能已经等不到我们了……” 

   

  那是很温柔的声音,温柔到把自己柔软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外,唯有锋芒内敛于内,把自己扎得遍体鳞伤不说,还闷着头一声不吭。 

   

  日光透过细密的树叶缝隙轻巧地落在地上,层层叠叠地组成了几块不小的光斑。金色的光总是那么讨人喜爱,让男人终于忍不住彻底放松下来。祢豆子的石碑立在一处安静地山头处,男人坐在她身边,放眼望去尽是紫藤花的海洋。在这个罕有的安全地带,他终于噙着微笑,怀抱自己有着火焰刀锷的日轮刀,靠在幼妹安眠的地方轻轻睡去。 

   

  梦里天光正好,新雪满地,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卷着紫藤花的香气钻入肺腑。有嘴角带痣的女人冲他温柔地笑着,她拥抱男人,悲伤的声音与气味让人想要落泪。 

   

  她说:“炭治郎,不能忘记大家!快一点!快一点想起大家!然后带着大家的意志前进!快点清醒过来——!” 

   

  那绝望与祈求惊得男人打了个寒颤,终于硬生生从梦中吓醒过来。 

   

   

   

   

   

   

  4 

   

  有些悲伤是不敢溢于言表的。因为你怕,怕呼吸粗重扰乱了它,怕开口言语惊吓了它,更怕不自觉流露的感情打破了它。事实有时反而像面镜子,脆弱易碎,也残忍得可怕。炭治郎一时僵在原地,看着手端水盆进来的女孩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像一团雾,如梦似幻,迷人又模糊。 

   

  女孩看到他终于醒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高兴又拘谨道:“您终于醒来了,先生。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女孩的关切作不得假,但炭治郎闻得清楚分明,她身上的紧张与戒备是同样不容忽视的。炭治郎摸了摸身下的被褥,很暖和,也很老旧,同样的,更让他熟悉万分。记忆像被放进了一个落灰的木匣中,鲜明的体验成了尘封的过去,卷着角,泛了黄,也不复回返。他想起很久的后来,或者是很久的曾经,他看到的海,在狂风肆意下奔涌呼啸的海浪。 

   

  如今他被那恣意妄为的浪潮狠狠地拍倒在原地。 

   

  “是,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谢谢你。”他顿了顿:“叫我炭治郎就好。” 

   

  “是,炭治郎先生,我是祢豆子。”女孩拘谨地笑笑,“十分抱歉,我需要先去和爸爸妈妈他们说一下您醒来了。无论如何,您能平安健康真的是太好了!” 

   

  他安静地看着女孩慌张离去,摸摸自己的脸,低头看向女孩带来的水盆中的倒影。一张苍白干净的脸,额头上的红斑狰狞扭曲,浑圆的猫眼因为男人心中的惊恐竖成一道尖利细窄的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卷的赤发松散地垂在身侧, 

   

  多么讽刺,炭治郎一面想着,一面翻身下床,他从无限城出来时穿的并不多,一件简单的玄色和服,外面阴差阳错地披着他以前最爱的黑绿相间的市松纹羽织。他是赤着脚出来的,灶门家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在一旁摆了新的足袋。炭治郎略微犹豫,选择接受这家人的好心。 

   

  灶门祢豆子这时候又回来了,她的身旁还跟着一位黑发紫眸的妇人。妇人温和地微笑,嘴角的小痣却刺痛了炭治郎的眼。 

   

  “您好,夫人。”炭治郎勉强地微笑,他的脑袋此时不甚清明,混乱的记忆彼此争斗,时间与命理幸灾乐祸地乱上加乱,把破碎的过去乱七八糟地拼贴缝补。 

   

  我是谁呢?炭治郎想,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您叫我炭治郎就可以了。” 

   

  深夜的时候,正是人们休憩的时间。灶门家的小孩子早早地进入了梦乡,此时只有家中的长女陪着父母与被救回来的男人告别。这家卖炭人家的男人身体并不太好,交谈时总时不时地低声咳嗽。家里没有长男,最大的孩子就是长女灶门祢豆子,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尚且年幼,根本算不上劳动力,炭治郎悲伤地看着女孩,那双手并不如记忆中柔软纤细。 

   

  过去的祢豆子,还有他能帮忙分担压力。 

   

  炭治郎是被祢豆子捡回来的。勇敢的女孩在听到门外有动静后壮着胆子打开家门,把险些埋在雪地里的炭治郎带进了家。炭治郎昏迷的时间并不太长,只有一个时辰多些。但终于捋清最后的记忆的炭治郎发现自己耽误不少时间,只有鬼舞辻无惨为羁绊的灶门炭治郎是不会为区区几个下弦耽误时间的,更何况来回路上还需要时间……炭治郎垂下眼看了看自己尖利的指甲,想到记忆中的自己虽是特殊,但也不如过去的祢豆子能在日光下随意活动,他向祢豆子借了顶罩着白纱的斗笠,又被硬逼着穿上显然是新买回来的不知为什么准备的木屐。 

   

  “您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应当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着,您这样会冻坏身子的。”灶门葵枝仍不放弃地劝说着准备告辞离去的炭治郎,但后者的去意太过坚决,她又劝了几句发现真的留不住这个温和有礼的男人。男人拿着斗笠,脚上踩着他们新准备的足袋和木屐,拒绝了再添衣物的建议,像是将要远行的兄长般用冰凉的手揉了揉祢豆子的脑袋。 

   

  “您的好意我已经收下了,我今日虽是没有带刀,但到底是常年习武,这点寒冷算不得什么。”橘黄的火光颤动跳跃,把男人赤色的眼底映得水光潋滟。祢豆子盯着他,总觉得男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后就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祢豆子好心给的发带把男人一头火红卷发高高束起,给这个外表柔软无害的男人平添几分英气。他的微笑始终不曾忘却,此时更是增大几分。他的双手摩挲着斗笠,道:“这是羁绊的证明喔,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会再见的!” 

   

   

   

   

   

   

  5 

   

  有戴斗笠的奇怪男人在好几处相距甚远的地方被线人们在同一夜见到。与此同时被链鸦带来的情报是有正在被柱级剑士讨伐的下弦月鬼被同样戴斗笠的男人用徒手召唤的火焰焚烧殆尽。 

   

  炭治郎并不知道这些在鬼杀队中的巨大波澜。成年男人少去了几分冲动与热血,柱的压力也曾让他学会压抑忍耐。虽说鬼舞辻无惨发现炭治郎自解决完下弦回来后就不再愿意与他接触和好言,但他最近正碰上研究的瓶颈,无意去关注灶门炭治郎的异常。见炭治郎频频外出,也选择性地不去理会,倒是让炭治郎拿了许多人类货币后就被打开方便之门。 

   

  鬼王的灶门炭治郎吃过不少人类,这在炭治郎自责与痛苦的同时拥有了强大的血鬼术。有些人骨子里的火与热似乎是永远都不能被熄灭的,他们天生就是光与火的化身,带着不可抵抗的火焰降临于世。那火桀骜炙热,但在炭治郎身边同样温驯至极。鬼王早前带回无限城的水蓝的日轮刀阴差阳错地撞上了昔日日柱最早使用的呼吸法。倒是让不愿使用血鬼术的男人有了杀鬼的手段。水刀难以驾驭火之神神乐,因此水之呼吸倒成了男人用来斩鬼的一贯手段。 

   

  灶门炭治郎是一个特殊的鬼。他的血鬼术能杀死同类,他的过去迷雾重重,他的心滚烫且向往光明。 

   

  他渴望羁绊,并愿为此倾尽一切。 

   

  炭治郎十分遵守诺言,那个曾被灶门一家当成客套话的离别语成了连接起流浪孩子与不属于他的家的唯一桥梁。他在每日的黄昏时分带着日轮刀和大大小小的东西准时敲响灶门家的木门,像是一个真正的兄长模样先挨个摸摸小孩子们的头,分发带来的金平糖或者其它点心。他隔三差五地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给祢豆子带不同的东西,起初就是一件水粉色的和服,与祢豆子的眼睛般配极了,然后是发簪,手链,手霜许许多多的女孩家玩意儿。托他的福,炭十郎在他每日带来的药品的调理下不至于过于虚弱,看起来应该至少可以熬过这个冬天。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下午天就早早的黑了,近几日开始炭治郎主动承担起卖炭的工作。这个大家公子一般的男人仍穿着那身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衣物,一边卖炭一边提防着附近的恶鬼。他常在镇上买东西,也卖了好几日炭,况且附近的鬼都被他斩杀殆尽,人们也愿意在没有日光的下午开门买炭。几户误会他的人家以为是他在追求灶门家的长女,见了总拿他说笑打趣,炭治郎几番解释无果也就由他们去了。 

   

  只是……炭治郎皱了皱鼻子,他闻到有几个人类气味,他们离他太远,并不能分辨身上的具体情感,只能模糊认出应当是鬼杀队的,却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队员出现在没有鬼怪的地方。碍于身份,他无意理会,只顺从记忆像原来一般试图做一个合格的长男来分担家里的重担,又像他还是九柱之首的日柱时果断斩鬼后怜悯地祈祷。 

   

  他总想起他的过去,那时候他也是人类。 

   

  许是气温骤降的缘故,今天的炭卖得格外的快,出门前听祢豆子说两个山外的镇里有人突然消失,炭治郎把背炭的背架放在山脚处就带着刀出发了。他是逆风而行,行进时又借着鬼的强大机动力与呼吸法速度极快,炭治郎无法也无意去理会那几个人是否还跟着他,应该是他出现得突兀又频繁,有哪里的线人举报了,如今身份太过特殊,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况且他速度这么快,一般队员是根本追不上的。 

   

  两座山的路程不算什么,炭治郎很快就找到了他来过几次的小镇。这里起初是丢了一个要嫁人的姑娘,媒人说成的亲事让镇上的人以为是新娘子私奔跑了,后来又陆续丢了一个少年和一个寡妇,这才让人生疑。小镇人少,又基本都是朴实的农人,没过半天就闹得镇上人心惶惶,跟鬼神之力拉扯上了关系。炭治郎的左手紧握着刀鞘,借着灵敏的嗅觉试图发现鬼的踪迹。 

   

  日轮刀开了又收,蓝光一闪后炭治郎稳稳地接住因惊吓过度昏睡的幼童。没有悲伤、没有后悔,炭治郎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抚上逐渐消散的头颅。 

   

  “真是可怜。”他说:“没有感情吗?希望下辈子你可以有丰富的情感,做一个健康幸福的人。” 

   

  那鬼很快就消散干净了,它与炭治郎之间甚至称不上一场战斗。寻找、发现、斩杀,流动的水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炭治郎轻轻地拍抚怀里孩子瑟瑟发抖的背,旋即终于想起来了一样脱下自己的羽织把孩子包裹进去。 

   

  风打了个卷,原本逆风而立的炭治郎嗅着从背后吹来的风转过身去。 

   

  只存在遥远的记忆中的气味。炭治郎笑不出来,抱着孩子的手臂有些僵硬。那种先前心中被他刻意压抑的不安窸窸窣窣地探出头来,大肆地讥笑他的天真。 

   

  柱与柱之间虽有实力高低,但若都刻意小心隐瞒,也是很难彼此发现藏匿身形的对方。风给他的鼻子设了个局,又偏偏他没有在意。 

   

  “放下你手中的孩子——” 

   

  洪亮的嗓音冲他喊道。炭治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一个实力不俗的恶鬼怀中抱着一个人类幼童时选择出手杀他。但甜腻的风很快告诉了他答案。 

   

  “——否则的话,会很痛苦呢。” 

   

  身形娇小的女人笑吟吟地接话。甜腻的风吹起女人蝶翅似的羽织,她站在水柱和炎柱中间,浅淡的微笑让她比起另外三人少了些攻击性。脸上带着疤痕的白发男人站在一旁,日轮刀已然从刀鞘中拔出。 

   

  紫藤花啊……是他非常熟悉的花。炭治郎的记忆中曾有过几个鬼杀队的小姑娘拿它们做成花包送给他,都是和祢豆子一样漂亮可爱的姑娘。炭治郎感觉到怀中的孩子动了动,他低下头,又想起祢豆子曾经喜欢缩成这么大钻进他怀里撒娇。 

   

  “从来不要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危险的境地之中。”炭治郎没有动,他抬起头,风卷着花毒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那毒素像千万只蚂蚁般啃食着他的血肉,妄图就此摧毁他。 

   

  紫色的、涌动着的海浪。 

   

  “可是为什么?她还在我手里呢?等我把她送回家也不迟吧?又或者说……” 

   

  炭治郎停了下来。 

   

  他顺着被拉扯的衣角看去,咬着竹筒的妹妹用水粉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最后“你们是在试探我?”的问句从他口中蹑手蹑脚地出现又快速消散。 

   

  他许久未见的、最后的、真正的亲人啊。 

   

   

   

   

   

  6 

   

  炭治郎半跪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穿着宽大和服的娇小的女孩,屏住呼吸用手摸上女孩的头。后者乖巧地唔唔回应,一如往常地用毛绒绒的小脑袋去蹭男人宽大的手掌。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味,炭治郎感应到后站起身,紧张地把幼妹护进自己怀中。小姑娘顺从地钻入兄长市松纹羽织下,小手紧拽着哥哥的队服。 

   

  他的妹妹根本变不回来。 

   

  日柱悲伤地想着,他拔出带有火焰刀锷的日轮刀,风撩起他高高扎起的马尾,却带不来一丝鬼的气味。小姑娘焦急地呜咽着拽自己的兄长,后者却罕见地不能明白幼妹的意思。祢豆子想了又想,终于变成能正常撑起和服的身量。少女摘下口枷,焦急道:“不能停留!哥哥!快点——你要快点离开这里!” 

   

  她的口型一变再变,似乎有什么想说却说不出来的话。炭治郎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我……?我应该去哪里?祢豆子,我不是一直陪着你的吗?如果我离开了,你又要去哪里?” 

   

  他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弟弟妹妹们,竹雄和茂在紧张地附和,花子抱着最小的六太害怕得几欲落泪。 

   

  “诶?大家怎么会在这里?”炭治郎表情茫然,但很快警惕起来。 

   

  鬼的血鬼术吗? 

   

  可他闻不到鬼的气息。身上被赠予的紫藤花香囊还安稳地带着,清甜的花香中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属于恶鬼的腐臭味。 

   

  “哥哥不能出现在这里啊!这里是——这里是——”祢豆子跺着脚,说了又说还是讲不出内心想说的话。如果有更多的人在就好了……大家都在哪里呢?快来帮帮他、帮帮他们,无论是认识的谁也好,必须有人把炭治郎从这里推出去,他不属于这里,起码现在如此。这个看起来一切安好的世界中还有另一个灶门炭十郎、另一个灶门葵枝、另一个祢豆子甚至是另一班鬼杀队。无论怎样,他们一定是需要哥哥的。 

   

  毕竟灶门炭治郎他啊,是唯一的日轮啊。 

   

  灶门葵枝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她的身边跟着霞柱,天才男孩不满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我其实非常希望炭治郎可以留下来陪我们。” 

   

  但是他很快又在葵枝悲伤的注视下补充道:“但是这不是结局,炭治郎,这不是终点。”他抬起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中指向灶门家的方向。 

   

  他被不愿现身刺激炭治郎的众人托付重任,一定要为炭治郎找到回去的路。在一切结束之前,炭治郎不能和他们重新相聚。 

   

  “有血味,炭治郎。快点清醒,然后朝家的方向奔去。” 

   

  “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了。” 

   

   

   

   

   

  蝴蝶忍抱着从地上痛苦挣扎的鬼的怀中夺来的女童,和另外三个柱一起围在鬼的身边。她的笑冰冷地凝固在脸上,像是精致冰冷的伪装。 

   

  “让我看看吧,特殊的鬼。”她低吟着拔出刀:“让我看看你混乱之下真正的本性。” 

   

   

   

   

   

  雪铺了又盖,与这锋芒外露的局面相隔两个山外的另一座山上只有卖炭的一家居住,鲜有人途经。寒风吹得枯木孤枝嘎嘎作响,难消的寒意让人不愿出门。厚厚的雪层吸收了几乎所有的声音,围在炭火前的一家人吃着下午被送来的新鲜肉食,唯有家人的嬉笑交谈掺着火星的噼啪声传入耳中。 

   

  这应当是个一如既往地等着如同家中长子般的男人归来的夜晚。灶门家专门留下的最后一份晚饭被放在离炭火最近的位置保存温度。托炭治郎的福,他们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太多,甚至男人每日都会带来的食物都足够他们在吃到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吃食的同时避免一大笔开销。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祢豆子欣喜地去开门迎接外面的人,却不曾想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祢豆子从未见过的装束,戴着一顶奇怪的白色帽子,曲卷的黑发下是一双上挑的眼。没等祢豆子开口,他率先打招呼道:“您好,真是个雪大的晚上。我赶路回家途径此地就走不下去了——我能借宿一晚吗?” 

   

  祢豆子犹豫地看向屋内的父母,得到允许后客气地请男人进门。这生活拮据的一家子,并不缺乏淳朴善良的心。但美梦破碎的时候,总有鲜血与死亡作伴。 

   

   

   

   

   

   

   

  7 

   

  茂的身体倒在了厚厚的雪层上,洁白的雪把猩红稀释成一滩粉红的水。前一秒他还被祢豆子揽着背脊向山下奔去,如今只剩身为长女的灶门祢豆子一人惊魂不定。黑发男人朝她缓慢靠近,他摘下头上被血液污染的礼帽随意扔到地上。 

   

  “灶门祢豆子。”他哼笑着念出女孩的名字,似乎是在嘲笑女孩死境犹斗的可笑,也似乎是在得意于自己卓越的联想能力。圆润规整的指甲瞬间延长变利,蠢蠢欲动地等着穿透少女的身体。 

   

  有时一瞬间会发生很多事情。 

   

  比如积雪被最后一片雪花压垮崩塌、比如堤坝被最后一滴水冲毁决堤、比如鬼舞辻无惨闪身来到不能动弹的女孩身边,又被火焰逼退开去。 

   

  熟悉的身影挡在跌倒在地的祢豆子身前,却没有昔日的温暖。羽织破破烂烂地披在身上,几道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破洞露出男人苍白的皮肤。炭治郎握着水蓝的日轮刀,流流转动的水环绕其上。 

   

  远处又有四个人很快从空中轻巧落地,白雪被踩成黑灰的冰水。祢豆子终于哭了出来,她冲着这个已然成为自己兄长的男人大叫道:“哥哥,快走!” 

   

  炭治郎的身体震了一下。这是这个灶门祢豆子第一次这么称呼他,和他的妹妹一样的吐音收声,一样的担忧不舍。 

   

  他把刀横在身前,没敢转身:“冲着祢豆子这么叫我,我当然要好好地保护祢豆子啦。” 

   

  那声音带着疲倦的沙哑,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祢豆子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从地上扶起护在身后。似乎是炭治郎的同伴的女人微笑着安抚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问:“你知道那个刚刚救你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吗?” 

   

  “您是说炭治郎吗?” 

   

  “那个男人……啊,炭治郎,是你的哥哥?” 

   

  祢豆子仍没能反应过来,但本能地维护炭治郎:“不,他是我救回家的,自那以后的这个月来每天都会来我们家帮忙,对我们真的、真的非常好。”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屑,祢豆子没来得及细品就被炭治郎的怒吼吸引了注意力,她从来没见过炭治郎生气的样子,这让她又被吓了一跳。 

   

  “鬼舞辻无惨!”炭治郎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咬着牙绷出,听起来恨不得要把面前的男人千刀万剐。被叫名的男人气得发笑,侧身让男人看向自己身后。 

   

  “这都是因为你哦,灶门炭治郎。” 

   

  “因为你,这家人,还有面前这几个人类……” 

   

  “都不能活下去了呢。” 

   

  浓郁到让他崩溃的血腥味已经开诚布公地告诉他结局,但亲眼看到屋内惨状的炭治郎反而又冷静下来。脑海中什么都不剩下了,一片空白,像是完全被雾和雪覆盖。远处似乎有什么人在低声啜泣,那声音灵巧地穿过一切,又重重地砸在炭治郎的心头。 

   

  “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就好了。” 

   

  “这样妈妈、竹雄、茂、花子还有六太就不会死去,祢豆子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就好了——” 

   

  水之呼吸·捌之型·泷壶! 

   

  一击未中,炭治郎终于将发散的注意力凝聚回来。流水再一次缠绕在他的身边,蓄势待发。 

   

  “鬼舞辻无惨。”他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他看到一旁惊恐的祢豆子,握着日轮刀的手几乎要把刀柄捏碎:“那如果是你死了呢?不仅我们不会死,我们还可以强攻无限城,取掉每一个上弦的头颅,以后都不会有人因为你创造出来的恶鬼而死去了。” 

   

  鬼舞辻无惨不置可否,他瞥到一边的几个鬼杀队的人类也准备加入战斗,四个柱级,只是难缠但并不足为惧。他又看了眼祢豆子,心想今日收获颇丰。 

   

  “但你知道不会的。”他嘶嘶道:“五个弱小的人类又能帮你做什么呢?” 

   

  “他们都很强!”炭治郎怒吼回去,流流舞动只留下几道残影,他又一次逼近鬼王,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重叠,但又完全区别:“祢豆子本来就不应该接触这些——而你!只能龟缩在黑暗中的生物怎能和炼狱先生他们相比!”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 

   

  从一开就不期待命中的炭治郎准备连续攻击,但不曾想鬼舞辻无惨根本不想伤害他,于是后者选了一个直截了当的方法。 

   

  突然出现的丑陋肉球从另一面击碎了炭治郎的刀! 

   

  炭治郎被迫向后退去,此时四位柱虽然已经从刀鞘中拔出自己的刀,但没有着急加入战场。 

   

  日轮刀固然坚硬,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它又脆弱易碎。炭治郎握着刀柄,流转的水迅速消散,火焰紧接着熊熊燃起。烈焰扭转凝固,一直束缚着炭治郎的刀终于改变。 

   

  “你并不怕水,你当然自认为什么都不怕。”炭治郎勾起嘴角:“可是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我的耳饰,你怕我的火。” 

   

  “你怕继国缘一留下的日之呼吸!” 

   

  火之神神乐·圆舞一闪! 

   

  集中一点! 

   

  尖锐的雷鸣声撕裂空气,火焰凝成的刀刃卷挟着烈火斩断了鬼王的冷静与自大,通透世界的助力让他一击即中,但炭治郎没敢贪多,迅速撤开,让鬼王本能的反击全部落空。 

   

  花毒未被完全清除,炭治郎的身体还是僵硬痛苦的。他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止这些毒素侵蚀他的身体,但他知道自己至少可以凭借意志救下祢豆子他们。如果上辈子可以做到,那现在的他,也一定没问题。 

   

  祢豆子,哥哥一定会让你健康地活下去! 

   

  更多的火凭空而生,被刀刃指挥着咆哮袭来。鬼舞辻无惨终于冷下脸,手臂被划开的伤口瞬间愈合平整。 

   

  不听话的孩子,确实要先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8 

   

  炭治郎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大哥哥。灶门家的小孩子喜欢围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陪大家一起玩耍。祢豆子非常确信,炭治郎最喜欢的是被葵枝轻轻拥抱,被孩子们团团围着叫哥哥。自从他来了以后,他会尽力在自己在的时候承担起一切重活脏活,能放在他来了以后再干的累活他也会认真叮嘱等他回家。 

   

  等他回家。祢豆子被自己的想法软软地集中心脏。这是一个非常甜蜜的说法,虽然碍于长女的自尊心祢豆子没有叫过炭治郎哥哥,但大家早就把他当做家中的一份子、家中最可靠的长男。所以当面前被其他人称作“实弥”的男人冷笑着告诉他炭治郎是鬼的时候她完全无法相信。 

   

  “我们完全可以感觉到,这个擅长伪装的鬼已经吃了不下百人了!” 

   

  祢豆子手足无措地看向其他人。相较于炭治郎,这个满脸疤痕的脾气最不好的男人看起来才更像是恶鬼。她希望另外三个人能告诉她这个男人在恐吓她,但他们完全摆出了默认的姿态。 

   

  什么嘛……祢豆子的眼被泪水浸湿,在脸上淌过留下温热的痕迹。 

   

  炭治郎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啊,你们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祢豆子茫然地寻找炭治郎的身影,对方正在汹涌的火海中起舞,那样子像极了父亲跳神乐舞的模样。他与那个杀掉自己家人的男人之间的战斗让她难以捕捉,但祢豆子清晰地意识到炭治郎正在被渐渐压下锋芒。 

   

  他们停了下来。炭治郎重心不稳地跪倒在地,手中的日轮刀再也承受不起他的力量,就连刀柄也寸寸龟裂开散。他向来整洁的羽织此时完全像破布一般挂在身上,祢豆子看到他肚子上被刺穿的洞正在缓慢修复。 

   

  人类是不可能拥有这般强悍的修复力的。 

   

  炭治郎的身形摇摇欲坠,跪坐也无法支撑。他半阖着双眼,试图再次积蓄力量。 

   

  “紫藤花毒让你很难受吧?”无惨问。他的表情和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愤怒:“千年前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开始你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明模样,没有什么会让你痛苦,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受困。但如今不一样了,你被我变成了鬼,身体流淌着我的血液,就连黑死牟获得的血液都没有你多。” 

   

  他凑近炭治郎,指尖心疼地在炭治郎的身体上游走:“已经不能动弹了吗?真可惜,居然不会抵抗毒素。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吃人了,自从上一次我把你派出无限城灭除下弦之后……” 

   

  鬼王漫不经心地看向蓄势待发的四个柱级鬼杀队剑士,继续道:“灶门家……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呢?相同的姓氏、刻意的贴近讨好……是你的家人吗?”鬼舞辻无惨突然捏住炭治郎的下巴,逼迫对方仰起头看自己:“可是你只能有我、只能依赖我,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会地呆在无限城里等我回去就好了。那样不会再有任何人为你死去,不会有任何错误发生。” 

   

  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的富冈义勇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出手抵挡,但鬼王突然的攻击还是把他们都横扫在地。 

   

  “不过没关系,让我来解决这些小麻烦吧。然后我们就可以像往常一样继续生活了。” 

   

  香气再一次弥漫在空气中,狂风暴躁地横扫一切阻碍,流流舞动的水与熊熊燃烧的火以一直不可抵御的绝对姿态快速逼近。炭治郎看着面前新的战斗,低声咳出一口鲜血。胡蝶的辅助手段不分敌我,他又不会抵抗,很快他就会因毒素的攻击而完全丧失战斗力。没有记忆时他一切以鬼舞辻无惨为中心,吃人成了他唯一摄取力量的来源,他的身体无法像祢豆子那样靠后来的睡眠补充能量,但他也难再次去伤害人类。 

   

  他又一次想起过去,那是不是最后的最后,变成废区的无限城上,虽然不是面前四人,但四位柱的力量确实可以暂时拖住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鬼舞辻无惨。 

   

  他需要、他需要保护祢豆子! 

   

  身中毒素的情况下挣脱幻境、从四柱合围下脱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回家里,然后又与完全状态下的鬼舞辻无惨战斗。这些几乎耗尽炭治郎全部的力量。他的大脑混沌沉重,有什么东西在耳旁轰隆作响,眼前难以消除的大块黑斑让炭治郎看不清东西,只有心底的声音清晰可辨。 

   

  祢豆子,保护祢豆子! 

   

  他需要想办法积蓄力量,斩杀鬼舞辻无惨不能缺少他的呼吸……但是祢豆子…… 

   

  炭治郎踉跄起身,一直漫不经心消耗炼狱一众体力的鬼王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动静,他的本意就是等着空气中的毒素让炭治郎完全丧失战斗力,但此时炭治郎再次起身是还要加入战斗吗?鬼舞辻无惨拧起眉,丑陋的血鬼术再一次打乱鬼杀队的配合。 

   

  要想办法恢复体力……炭治郎浑浑噩噩地想,有什么办法……需要快点,他需要力量。 

   

  本能驱使着他靠近祢豆子,空洞的红眸让鬼王不怀好意地拦下想要回守少女的人类。 

   

  “这样更好,炭治郎。”他微笑道:“乖孩子自己解决麻烦的话就更好了呢。” 

   

  鼻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掩盖不住面前新鲜香甜的少女的气息。炭治郎的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两个尖锐狰狞的鬼角在额头上挣扎而出。祢豆子惊恐地看着往日温和亲切的兄长露着獠牙靠近自己,尖叫着向后栽去。 

   

  他需要力量……要赶紧恢复……他要救——好香……是什么味道,好饿,胃又痒又空虚,他需要吃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适合的食物了,人类的食物让他呕吐难受,他需要补充力量…… 

   

  炭治郎拽住祢豆子的胳膊,强硬地把女孩摁在地上。他俯下身在祢豆子的脖颈处贪婪地呼吸,冰凉的嘴唇若有若无地贴上女孩温热的皮肤。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真的好饿! 

   

  一口!最起码让我吃一口!一口就可以了! 

   

  “炭治郎!你一定要保护好祢豆子!祢豆子只有你了!” 

   

  炭治郎张开的嘴巴猛的顿住。他像是被当头一棒一般突兀地拉开自己与祢豆子之间的距离,冷汗混着血液让破碎的布料黏在身上。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祢、祢豆子……我带你离开,我会保护——”炭治郎喉咙发紧地再次靠近少女,他试图扶女孩离开身下冰冷的雪地,但身子没有力量支撑下去,不稳地栽向女孩。 

   

  “离我远点!恶鬼!” 

   

  积攒的恐惧与绝望在此时终于决堤,它们控制祢豆子尖叫着推开炭治郎。后者没有力量反抗,更被祢豆子的话惊得不知所措。 

   

  炭治郎呆坐在雪地上,大脑中一片空白。 

   

  挣脱鬼王阻拦的炼狱杏寿郎以火焰爆发般的势头冲向炭治郎,刀刃带着火焰朝炭治郎的脖子袭去。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祢豆子尖叫着阻止这个身披火焰纹样羽织的男人,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炎之呼吸·壹之型·不知火! 

   

  “不!!!!!!!!!!” 

   

   

   

   

   

   

   

  9 

   

  身有重病的人总是很难见到来年的春日。 

   

  产屋敷家的小儿子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家仆翻动完炭火后再次被小少爷赶出房间。家主新请来的医生不知最近在准备什么,只放了自己可以做出让小少爷延寿的药的风声。好在这让许久没能被允许活动的小少爷终于有了点生气,他看到翻窗而入的男人,忍不住分享这个近日刚得到的好消息。 

   

  “炭治郎,我的病可能有希望了!” 

   

  “是吗!”男人同样高兴地微笑道。 

   

  小少爷很喜欢他笑,男人虽然额头和脸颊上有大块的红斑,面容也只能称上清秀,但他一笑起来,温柔得时光都愿为此停留。那双眼中只盛着偷偷把他救回来的小少爷,所有热情和心神都只给他一人。 

   

  从外面回来的男人身上还带着刺骨的寒气,他没敢靠近小少爷,把佩刀随意放在地上后又从怀中掏出自己处理好的野味放在小少爷早就准备在桌上的盘中。小少爷从柜中找出他命仆人备好的盐,大家族价值不菲的精致器皿就这样屈尊放着男人在野外用柴火烤制的肉。 

   

  灶门炭治郎是小少爷一日偷偷溜到庭院透气时在自己庭院中发现的,兴许是看顺了眼,一向喜怒无常的小少爷居然亲自把男人拖回屋中照顾。男人没有受伤,醒的很快,只是忘了自己的过去,全部的记忆只剩下自己的名字。 

   

  他像是一只温顺的巨犬,虽然不放弃外出寻找自己的过去,但仍会带着小少爷想要的东西回他的院子。一年过去,冬去了又来,雪消了又下,上一个冬日小少爷发现了炭治郎,而这个冬日,他得到了一个能扭转自己未来的消息。 

   

  也许下一个冬天,他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小少爷把额头抵在男人的后背上,他的眼睛闪着光,算计的弧度出现在嘴角上:“以后要一直陪着我喔,炭治郎。” 

   

   

   

   

   

   

   

  10 

   

  “祢豆子明明是在爱美的年纪吧,这样的话手会变粗的,这些活交给我好啦!”朱红发色的男人弯着眼睛在祢豆子的脑袋上轻揉几下,他把祢豆子拉开,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羽织给女孩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快去和弟弟妹妹们玩吧,他们都在等着姐姐呢——对了,我在城市里给妈妈买了一串手链,是珍珠做的,祢豆子的是一串和你眼睛一样漂亮的水晶手串喔,快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女孩被轻轻推搡,有些犹豫,但毕竟还是小姑娘,被男人三言两语就哄得失去了反抗的心思,她红着脸道谢,欢喜地跑了出去。 

   

  这是非常幸福的生活,她微笑着想,给弟妹们讲了几个故事就又回到洗衣服的地方。炭治郎也许需要休息了,衣服并不多,很快就可以洗完。 

   

  她推开房门,夜色浓得化不开,有什么东西放倒在地上,她靠近了才看清。 

   

  “炭、炭治郎?!” 

   

  祢豆子尖叫一声,男人尸首分离的惨相让她几近崩溃。这时太阳从远方升起,金色的光迅速逼近她们,男人的身体在她面前化作灰烬散去。 

   

  她哭喘着从梦中惊醒。 

   

  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她一人,窗外的蛐蛐儿还在喋喋不休地哀叫着,冰冷地月光如水一般洒进屋内,映得她一脸惨白。 

   

  她想起五年前的过去,那被黑夜笼罩的过去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浓稠得几欲凝成实质。它们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用自责的锁把她困于其内,不得动弹,无从逃脱,在每个午夜时分让她梦回过去,以不同的姿态让她回忆起灶门炭治郎的死状。 

   

  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在鬼王震怒但选择直接带着灶门炭治郎的尸体离开后像是一个丧失生欲的索命人,被带回鬼杀队总部又被扔到原水柱手下历练,经过选拔后成了那日杀死他亲人的男人的队友,再成了水柱富冈义勇的义子。 

   

  多么讽刺。 

   

  灶门炭治郎。她每每想起那个杀死自己全家亲人的鬼王对男人的称呼就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逆流,那感觉激得她寒毛耸立,无数可怕的猜想也因此诞生。灶门,灶门,那男人有着和她们相同的姓氏,又对她们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切。可惜她来不及也再无机会去询问可能知情的谁灶门炭治郎与她们之间的关系了。但无论如何,无论炭治郎姓什么,祢豆子都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哥哥姓什么,他都是她们最可靠的家人。 

   

  祢豆子怨不了炼狱杏寿郎,她只能责备五年前那个亲手把男人推出去的自己。 

   

  是她害死了全家人,如今她必须为他们报仇! 

   

  明明象征着生命的水在她的刀下成了和水柱同样的存在,沉默压抑,死气尽现。女孩的这种状态总让同僚担心,就连水柱也总是为此皱眉不语。 

   

  但他们都无法安慰祢豆子,因为无论是谁,在那时,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攻击灶门炭治郎的颈项。 

   

  祢豆子被噩梦扰得失去了睡意。她攥着那日唯一戴在手上的水粉色的水晶手串独自一人在榻榻米上坐到了天亮。 

   

  直到远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站起身——她今日还有训练。 

   

  她必须为家人们报仇。 

   

   

   

   

   

   

   

  11 

   

  “冬去了又来,人聚了又散,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随心而动,随刃而行,然后——” 

   

  “——燃烧你自己!” 

   

   

   

   

   

  鬼舞辻无惨在顾忌着什么! 

   

  所有人都在此时发现了这一点。 

   

  这时无限城已经升上地面,鬼王幻化出的长鞭让他们难以近身,无限城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无论怎样,始终有一个庭院处于鬼舞辻无惨的庇护之下,如遗世之地般立于废墟之上。 

   

  那里或许隐藏着什么可以完全扭转战局的东西! 

   

  不远处的岩风霞三个被鬼王毒血感染的柱在此时得到了愈史郎的援助,马上就可以恢复战力。这时还在战斗范围内的人只剩下了除去回后方救助的虫柱胡蝶忍和退役的音柱宇髓天元的七位柱和她一人。远处的水柱富冈义勇状态十分不好,日轮刀一时不慎被鬼王挥开离手,恋柱甘露寺蜜璃半张脸被毁,体力也几乎被耗尽,蛇柱伊黑小芭内正在设法吸引鬼王的注意力以免二人被攻击,如今只有刚刚被击退的炎柱炼狱杏寿郎离那庭院最近。 

   

  炎柱转身向院子奔去,一直束手束脚地注意着这边的鬼王突然加大了攻击。炎柱没能闪躲成功,被鬼舞辻无惨的血鬼术一鞭抽倒在地。鬼舞辻无惨看着炼狱杏寿郎,显然想起了他就是五年前导致他被迫隐藏自己踪迹五年的罪魁祸首,带有骨爪的鞭子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就再次拍向男人。 

   

  “啊啊,是你。”鬼王用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嘶嘶道:“我记得你,害得炭治郎到现在还没能醒来的家伙。” 

   

  富冈义勇趁这期间捡回了自己的日轮刀,悲鸣屿行冥率先恢复战力,两人一齐攻向鬼王想要再次分散其注意力。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动! 

  岩之呼吸·伍之型·瓦轮刑部! 

   

  一直顾忌着不远处的庭院的鬼舞辻无惨彻底放开手脚,带有无数巨口的丑陋肉瘤同时吸气,富冈义勇被迫停下。用长链连接的阔斧与流星锤重重砸进地面,尖利的骨刺破开炼狱杏寿郎的腹腔钉在地上。 

   

  祢豆子从未觉得黑夜可以如此漫长。 

   

  她颤抖着起身,女生的体力终究是项不可弥补的短板,她尚未成长,实力本就与柱们相距甚远,如今他们没人可以奈何的鬼王她更是无从下手。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 

   

  “拜托了,拜托您,请您救救我们吧!”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动! 

   

  女孩趁乱再一次脚下发力向炎柱身边奔去,那压迫阴冷的气息让她明白鬼王完全动了真格。此时身负重伤的炼狱杏寿郎需要援助,她必须赶到他身边。 

   

  纤细轻巧的身体一转再转,此前从未被鬼王正眼注意到的女孩成功来到了炼狱身边。但与此同时,鬼舞辻无惨终于发现了她。 

   

  “灶门祢豆子!”鬼舞辻无惨大笑道:“多么惊喜!多么感人!那就让这一战成为鬼杀队与灶门家的终点吧!” 

   

  一道长鞭劈来,祢豆子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一周才堪堪躲过,可她没注意到又一道长鞭紧随而行,擦过心脏自肋骨穿透胸腔。 

   

  她的肺部受创,难以使用呼吸了。 

   

  这个现实把她打入绝境,穿入地面的三道鞭子狠厉抽出,准备给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两人最后一击。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到了最慢,身边房屋倒塌而激荡起的尘埃清晰地映入祢豆子的眼底。恍惚间,她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不甘心,她没能成功报仇,她没亲眼见证死敌的消亡,灭门的仇恨化成不甘的泪水从眼眶脱落而出——她该怎么面对炭治郎! 

   

  闪着寒芒的骨刺离她仅有一米之遥,死神在一米外向她招手,她不甘心就此拥抱死亡! 

   

  变故就发生在下一瞬! 

   

  翻飞的羽织如赤鸟自由伸展的羽翼,明亮的火焰驱散了鬼王肆意进攻的鞭,男人背对着女孩,以一种顶天立地之姿站在女孩面前,他身周相随而行的橘红的火点亮了半边的天空。 

   

  “鬼舞辻无惨!” 

   

  男人吼道,他的怒气凝成令人窒息的威压,让祢豆子以为自己已经出现了临死前最后的幻觉。他趁着所有人愣神的功夫捡起炼狱杏寿郎掉在地上的刀,升腾的热气撩起他如瀑的长发。 

   

  他一人站在那里,如同末世的神明携带无与伦比的光芒降临人世,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他一人的庇护之下。 

   

  “今日我在此,你休想再伤他们一根毫毛!” 

   

  火龙奔腾咆哮,滔天的嘶吼让地面上堆积的瓦砾也不堪其负地颤动起来,男人奔跑起来,火焰自他脚下蔓延开来,变成无人可挡的熊熊火海。 

   

  火之神神乐·幻日虹! 

   

  男人闪身消失在原地,鬼舞辻无惨只能捕捉到快速逼近自己的残影,直到成功近身,炭治郎的身形才完全再现。带有火焰刀锷的日轮刀操纵着火龙攻向鬼舞辻无惨,后者试图用来阻挡的鞭子在触及火焰的一瞬间就被烧为灰烬,狼狈地向后退去。 

   

  火之神神乐·日晕之龙·头舞! 

   

  火龙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猛地俯身冲向勉强找到落脚点的鬼舞辻无惨,巨大的身躯将无限城最后完好的地方轰然击碎。如同火神召唤的神龙将整片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一切黑暗此时都无处遁形。鬼王的血鬼术瞬间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又在人们惊喜的目光下迅速愈合。 

   

  “灶门炭治郎——”鬼舞辻无惨将炭治郎掀翻,火龙长鸣一声后溃散消失。他看向周围,那个五年前伤害炭治郎的男人被那个女孩带离战斗圈,粉绿头发的女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再一次看向灶门炭治郎,后者的面容让他回忆起了一千年前的那个男人,恐惧狠狠地揪紧他的心脏,让他想不明白灶门炭治郎与继国缘一到底是谁像谁,是谁继承了谁。 

   

  灼热的日轮似乎从未陨落,也从未堕入黑暗。 

   

  鬼舞辻无惨突然明白,这个想起过去的男人,是完全不可能受他控制的。虽然他并不知道男人的过去究竟是何模样,但那应该是温暖明亮的过去,不然不会值得他拼尽一切。前所未有的酸涩感让鬼王意识到他的过去有多么不堪回首。 

   

  “找到家的狗原来是不会感恩救助他的好心人的吗?”鬼舞辻无惨冷笑道:“可惜他们太弱,配不上你,我帮你解决了弱点,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反正他们都是要死去的,人类的生命渺小且短暂,唯有无限城的繁华与荣光永存。与其被当作威胁你的把柄,不如直接为了你而献身。” 

   

  “毕竟,你爱着他们,他们也爱着你,不是吗?” 

   

  与记忆不同却又无比相似的恶意让炭治郎急喘两声,但是如今的他是个不该出现的特殊存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如果不能,他又是谁?他在以什么身份战斗?那些本应是他的前辈们的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他的不屑与厌恶……是了是了,他当然爱着他们,那是一群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值得被爱的人们,可他们对他大概却是完全相反的吧。他多想大声反驳鬼舞辻无惨的话,但是他该怎么回答?他能怎么回答?这个世界上或许本来就不应该有他的存在…… 

   

  炭治郎眨了眨眼,清澈的眼中覆上一层浅薄的迷茫。 

   

  “我……”炭治郎迟疑地开口,但仅仅一个字后他的声音就又一如既往地不失坚定:“我只是在为了我的信念而战!我的信念就是让他们平安幸福地活下去,而你——你根本不配存活于世!” 

   

  时间在被点亮的黑夜中失去了方向,没人知道还有多久太阳才能升起。炭治郎想起来多年前的无限城之战,他们几乎把一切都赔了进去。 

   

  那是一场极其划算又痛心不已的决战,他失去了几乎一切,但有很多人因此保存了一切。 

   

  炭治郎举起日轮刀,起手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姿态。张扬的火焰骤然收缩,就像是血液在燃烧,空气进入他的口鼻,又以白烟的姿态被吐出,只是炭治郎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杀不死鬼舞辻无惨。 

   

  他似乎是在那次之后就把自己燃烧殆尽了,以至于如今的他甚至回想不起燃烧自己的感觉,那应该是一种十分幸福的感觉,清楚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存,但是现在的他呢?名为命理的东西把他从死亡拉到了这个世界,盖住他的过去,告诉他必须为了鬼舞辻无惨而活,如今他又要杀死鬼舞辻无惨,这怎么想都很别扭。 

   

  有什么东西尚不明朗。 

   

  祢豆子很快回到了战场,她跑得十分狼狈,肺部的创伤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去,正如炭治郎现在需要他一样。 

   

  “哥哥!”她喊道,只是声音有些小,炭治郎没有听见。 

   

  她看到鬼舞辻无惨瞥向她,嘴角带着阴森的弧度:“你明明是为了我而活着的,如果我死了,你又该何去何从?” 

   

  身披血色羽织的炭治郎僵在原地,身上黑红的布料成了困住他的绳索。 

   

  但是有什么不对…… 

   

  “胡说!”祢豆子拼尽全力大喊道:“哥哥他——明明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也不对…… 

   

  ——“我啊,一直都相信炭治郎是个很棒的孩子哦,所以一定要保护好妹妹,要和祢豆子一起活下去哦!” 

   

  ——“但是如果是为了心中的信念的话,炭治郎,承认自己,接纳自己,然后无所畏惧地燃烧自己吧!” 

   

  ——承认自己。 

   

  ——接纳自己。 

   

  ——然后…… 

   

  ——燃烧自己! 

   

  模糊前路的雾终于散去,回头一片漆黑,但前路却有灯火一盏。心底似乎是有了关于未来的答案,那不是别人告诉他的,而是他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停滞在身周的火焰再一次爆发地燃烧起来,赫灼之子脚踏烈焰袭来。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怀着坚定,揣着光荣,只是那话语不免让所有人难以置信。 

   

  “我乃灶门炭十郎与灶门葵枝之长子,灶门祢豆子之兄长,鬼杀队柱首,灶门炭治郎!” 

   

  不存在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于是世界为被他打碎重组,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归宿。 

   

  “鬼舞辻无惨,以日之呼吸传人的名义,今日我将于此结束你罪恶的生命!” 

   

  巨大的火球爆炸开来,火光中似乎有人影在翩翩起舞,如神明为凡世作下祝福的舞蹈,长夜远去,旭日初升,将有希望与光明纷至踏来。 

   

   

   

   

   

  12 

   

  有几道人影遮住了光,一阵窸窸窣窣后没了动静。 

   

  “唔呣,灶门少年,你做的很棒哦!” 

   

  “炭治郎,接下来就请休息一下吧。” 

   

  有女人欣慰地轻笑,又有另一道女声担忧地低声询问什么。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搭上他的额头,冰凉舒适,让浑身火热的炭治郎得到了不少安慰。 

   

  温暖、困倦,他睁不开眼,脑袋也混混沌沌。 

   

  “似乎有人要来了,怎么办?炭治郎要跟我们走吗?” 

   

  “可是我希望哥哥他活下去!” 

   

  “这不该是我们选择的事情,祢豆子,这应该交给炭治郎来抉择——让他来选接下来跟谁继续走下去。不过无论如何,最后我们都会重逢就是了。” 

   

  “……哼!” 

   

  “真是可怜的孩子……他背负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炭治郎昏昏欲睡,意识也难以维持,他已经分辨不出最后是谁对他说话了,但他清楚地明白,大家始终都陪伴着他、爱着他。 

   

  他们终究会在不远处的未来再次相遇。 

   

  “睡一觉吧,炭治郎,然后一如既往地跟着你的心走,一切终究会过去的。太阳也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呢。” 

   

  “晚安哦,炭治郎,做个好梦。” 

   

  而那相遇,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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